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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5-06
看展丨石上春秋:西蜀自古出文宗
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客行。
从很早的时候,人们就从生与死中得到了关于瞬间与永恒的启示,从而不断寻找着某种方式,去记录幸福与痛苦、壮丽与微小,希翼能够将所看、所听、所感的一切永远留存。
石头,这种坚固的材料,或许便是古人能够找到的、与永恒最为接近的物质,从一开始,它就与承载着人类精神与情感的艺术、文化密不可分。
成都市中心的天府广场上,伫立着12根描述巴蜀历史的石柱,其中一根上有四个大字——文宗在蜀。人杰地灵的天府之国,不仅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山水,历史文化积淀也格外深厚。激发文人墨客创作欲望的同时,还孕育了无数的文学巨匠和宗师。从汉代“文章冠天下”的四大家:司马相如、王褒、严君平、扬雄,到唐代的诗仙李白、诗圣杜甫,再到宋朝的千古第一文人苏轼,以及近代的作家郭沫若、巴金等,“巴蜀自古出文宗”,可谓传承不绝,千古流芳。
文翁石室
蜀学之兴由此开始
巴蜀有句俗话,“李冰治水,文翁化蜀”。李冰治水,为蜀地成为“天府之国”提供了物质保障,而文翁兴学,则改变了川西文化落后的状况,为蜀中教育的繁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先秦两汉时期的巴蜀之地,凭借其独特的政治地理位置,创造出了属于巴蜀地区的独特文明和文化。然而以“罢黜百家独尊儒术”的正统文化标准来看,早期的巴蜀因道险且阻,难免给人一种“蜀地僻陋,非齐鲁诸儒风声教化之所被”的感觉,巴蜀之地也多被认为是未曾开化的蛮夷之地。
为了改变巴蜀地区文化落后的现状,在西汉时期,时任蜀郡太守的文翁,在成都创办了一所官学——“文翁石室”,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地方政府开办的公立学校。文翁不仅面向全郡招收所属各县的子弟学习,为学生免除徭役赋税,还挑选郡县吏中“开敏有材者”亲自教授,并派遣学生前往长安学习。
文翁
(图片来源于网络)
官学的建立大大改变了蜀地的文化状况,一时间蜀中求学蔚然成风,巴蜀之地一度出现“学徒鳞萃,蜀学比于齐鲁”的盛况,更涌现出了诸如司马相如、扬雄、王褒这样的辞赋大家和文学之士,同时,受其影响,官学这一办学模式被推广于天下郡国,大大推动了全国教育的发展。
蜀学之兴,由此开始。直到两千余年后的今天,石室中学依然作为成都名列前茅的重点学校,为国家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优秀的人才。
天府汉碑
文化繁荣的最佳注脚
天府汉碑 汉
成都博物馆
公元前221年,秦并六国,建立起中国第一个中央集权国家。汉承秦制,从思想、文化上建立起多元统一的“东方帝国”。随着刘邦“天下县邑城”政令推行,城市建设进入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,洛阳、邯郸、临淄、宛(南阳)、成都等五座城市,成为仅次于京师长安的全国性经济中心,号为“五都”。
东汉元嘉二年(152年),蜀郡守裴君卸下了长达八年的郡守职务,准备离任。他的下属官吏特别为他捐刻立碑,记录其生平,歌颂其功德。这块石碑与前任郡守李君的颂德碑并立于祠堂之中,向后人讲述着两位地方官为蜀地繁荣所付出的努力。
近两千年后的2010年,成都市中心的天府广场东御街口,两通汉碑相继重见天日。碑身上载有两千多横稳疏阔的汉隶文字,除了“巍巍大汉”“列备五都”的磅礴颂词,字里行间更凸显了汉代成都在全国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,也让后人直观地看到了汉代成都的地方官制、文化教育、社会生活、经济面貌和文学水平。而其中诸多记录均与这座城市的文化教育相关。
“列备五都”字样
“巍巍大汉”字样
从西汉年间,蜀郡太守文翁创立中国第一所地方官学——文翁石室以来,蜀地崇文重教之风便盛行不衰,历代官员均将文化教育视为重点,形成了良好的教育制度,也让大批优秀的文学大家与学者得以一展所长。
无论是李、裴二君,还是立碑的官员们也许都未曾想到,一通颂扬业绩的记载,竟然成为了千百年后人们解读成都文化繁荣的生动描述,让今天的我们,能够看到成都在数千年文化长河中不断前行、创新发展的动力和细节。
儒家“十三经”
免费教科书
在唐代,造纸和雕版印刷术得到了充分的发展,但石刻依然是人们在期翼某种永恒与宏大时所作出的最优选择。后蜀广政初年(938年)至南宋乾道六年(1170年),儒家文献的稀世珍宝——蜀石经问世。这是十三部儒家经典在成都首次集结,校勘精审,书法秀美,有儒家文献规模初具、典范初成的作用。也在这一时期开始镌刻。
这与后蜀的一对君臣有关。
后蜀,又称孟蜀,是汉唐之后的五代十国之一,定都成都,虽只绵延了30余年,却是难得的经济文化发达、安宁和平之地。宰相毋昭裔,向后蜀国后主孟昶,奏请发起浩大的“蜀石经”刊刻工程。毋昭裔年少时家贫,曾向人借书读而不得,他便立志说“他日得志,愿刻板印之,以便利天下读书人”。成为宰相后,他果然自掏腰包开办学校,又请求刊刻儒家经典。孟昶本身热爱文学,亦重视文化教育,因而欣然同意。
所谓“石经”,是指由政府在碑石上刊刻的官定儒家经书,存放在各朝首都太学或国子监,供学子学习所依据的标准文字。
蜀石经拓片
四川博物院
也许孟昶君臣已经做好了刊刻几十年的准备,但谁知,这却成了一项堪称百年大计的浩大工程:
它并非朝夕之功——经历了从后蜀广政初年(938年)到北宋宣和五年(1123)间整整185年的光阴。
它并非一人之功——从后蜀毋昭裔,经北宋成都知府田况、席贡等历代官员,至转运使彭慥方成,数代人薪火相传。
它并非一书之功——是“儒家十三经”的首次集结刊刻,内容广博宏大。
它并非只重经文——“经注并行”,不仅保留了十三经原文,还用不同字体全刻注文。
它并非盈利之举——刻成后便立于当时蜀郡最高学府文翁石室,向天下读书人免费开放、任意拓写,被学人誉为“冠天下而垂无穷”之壮举!
蜀石经拓片
四川博物院
蜀石经,儒家文献的稀世珍宝,“其石数千”,洋洋百万字,它延续了文翁石室办学的精神、及历代蜀人崇文重教的理念,对蜀地文化的普及和推广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,为宋代蜀学兴盛、名士辈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那些片刻的灵感、汹涌的情怀、济世的宏愿、深藏的志向、期翼传之于后世的风骨与风流……被一刀一刀雕琢于石头上,向一代代的人们,讲述着成都数千年来蜀学弦歌不缀、名士群星璀璨的故事。这些坚硬的石块,最终穿越了时间,让一个“自古诗人例到蜀”的成都、一个“既丽且崇”的成都,不再无迹可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