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成都博物馆“大备盛德——青铜时代的曾国与鄂国”特展展厅，或许第一眼就会为体量巨大、纹饰精美、器型完整的青铜器所震撼，一个精彩的世界展现在器物古朴又繁复的神秘的纹饰之下。

      从简约的网格到优雅的云雷，从狞厉的饕餮到拟人的神面，青铜器的纹饰，不仅仅是装饰，更是当时社会文化、美学观念、社会信仰的集中体现。随着时代推移，纹饰也在不断演变，每一次变化都是时代的回响，折射出社会的变革与融合。

      今天，就让我们从“大备盛德”的青铜纹饰说起，探索藏在纹样里的秘密与美学。

乳钉纹、网格纹和云雷纹

      钉纹、网格纹、云雷纹是中国最古老的器物纹饰之一，也是极具时代特征的装饰纹样。乳钉纹、网格纹在二里头文化的青铜器中便开始出现。乳钉纹以规则排列的凸起圆点装饰器表，网格纹则是简单的直线或交叉线构成的几何图案。它们既可作为主体纹饰，也可点缀于其他图案之间，极强的规则感凸显了青铜器的厚重和威严。本次展出的曾侯小铜鼎就四面皆饰有乳钉纹。

曾侯小铜鼎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      新石器时代晚期，云雷纹就开始作为陶器的主要纹饰，其连续回旋的云朵与闪电形态，宛如祥瑞缭绕、雷霆奔腾，商周时代也常用作青铜器上饕餮纹、鸟纹等的背景纹饰，既突出了主体，又赋予器物流动与永恒的力量感。这件曾侯簋的盖面就以云雷纹为地，其上再装饰网格纹与乳钉纹。

曾侯簋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兽面纹

      青铜器发展到了商代， 随着铸造技术的发展，纹饰也越加丰富多样。也许当先民抬头仰望天空，思考不可知的神灵时，想象中的神性力量便凝练为一张震慑人心的神兽形象，青铜时代的兽面纹以饕餮纹最为典型。兽面纹以突出眼、宽鼻、张口的怪兽形象著称，神秘威严，常常寓意着神灵守护和权力威仪。

      兽面纹早期形态较抽象，有基本元素但常不完整。到了商代晚期，形态已经极其丰富，结构完整，角型变化多端，充满神秘力量和压迫感，常位于器物的腹部等主要位置。

      曾在2018年我馆“秦蜀之路：青铜文明特展”中展出的国宝文物何尊，便以饕餮纹作为最主要的纹饰，巨目獠牙，威严狞厉。

何尊 

西周早期 

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藏

      而鄂国、曾国的所在的西周时代，兽面纹仍占重要地位，但形态开始发生微妙变化。部分兽面纹的狰狞感有所减弱，多了一些人性化的亲和感。它的消退并非技艺退化，而是华夏文明从神权政治，迈向理性人文的体现，见证着当时的人们从“神权统治”向“礼制秩序”转型。

      兽面纹在礼器和日常器具中均广泛使用。厚重庄严的西周鄂仲方鼎以阴线云雷纹为地，浮雕兽面纹为主要纹样，这件礼器彰显着墓主人的高贵身份；而日常的饮食器兽面纹方座簋圆身方座，器型对称，簋身饰兽面纹，具有明显的中原风格。

鄂仲方鼎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兽面纹方座簋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神面纹

      神面纹，将传统兽面纹中动物的狰狞感弱化，代之以拟人化的“神性面容”，尤其突出写实化的双眼和弯弯的眉毛，鼻翼和面部饱满地隆起，似笑非笑的神韵更显亲和灵动。神面纹整体呈现一种兼具威严与灵性、庄重深邃的“人格化神性”，是商周时期长江中游地区独特的艺术表达。对比商代的兽面纹，神面纹的线条趋于柔和，地纹减少，结构对称、布局均衡，体现着当时森严的宗法制度和端庄的时代审美。

神面纹尊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      本次特展的重量级文物“鄂侯四器”，是迄今唯一经科学发掘的神面纹青铜器组：神面纹尊、方罍及一对提梁卣。其表面因埋藏环境形成独特瑰丽的蓝锈，更添神秘气息。

鄂侯四器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    “鄂侯四器”纹饰繁复却布局疏密有致，浮雕层次分明，体现长江流域高超的青铜铸造技术。在周文化框架下，工匠大胆创新，创造出这种艺术表现力极强的神面纹，成为长江流域原生信仰与西周礼制碰撞的产物。在本次特展的众多珍品中，鄂国青铜器上的神面纹堪称最惊艳的视觉符号。

其他青铜纹样

      除此之外，青铜器上还有许多其他各式各样的图案。动物纹将龙、凤、虎、鸟等生灵化为装饰，植物纹如蕉叶纹等灵动自然，演绎着对力量的向往与对自然的崇拜。

鄂侯卣（龙纹）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曾侯乍父乙大方鼎（蕉叶纹）

西周早期

随州市博物馆藏

在展厅里，细读青铜之美

      一器一纹，皆有来处。青铜器的每一道纹饰，都是古人世界观、审美观与精神信仰的结晶。它们见证了曾、鄂两国在吸收中原礼乐制度、融合南方文化特色的多元交流，也让我们在今天，依然能够“以器观史”，触摸几千年前那份对礼制、秩序与美的追求。

      这个夏天，不妨来到成都博物馆，和青铜器对视一会儿。或许，在那些或圆或方的器物表面，你会读到属于自己的文明心跳。